(一)
人群散尽后的寂静,比之前的喧嚣更令人窒息。
赵干事最后那一声“早点休息”的叮嘱,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,激起微澜后迅速沉没,留下满室空洞的回响。劣质红烛在桌上淌下一滩凝固的泪,烛火被关门带起的风搅得猛地一跳,光影在斑驳的墙上慌乱地扭曲了一瞬,又勉强稳住,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,如同此刻飘摇不定的心境。
秦笙站在炕边,目光扫过这间将成为她暂时牢笼的屋子。土炕占据了几乎一半空间,上面铺着还算新的苇席,并排放着两床红绿鸳鸯的被褥,鲜艳得扎眼。靠墙是那两个红漆木箱,再就是一张旧桌,两把椅子,一个搪瓷脸盆架,除此之外,空空荡荡。
沈凛已经走到了屋子另一头。他拿起靠在墙边的一根细竹竿——不知是早就备好还是临时找来的——又寻出两块洗得发白、边缘有些磨损的蓝布。他动作麻利地将竹竿架在屋子中间,两端搭在房梁垂下的一根横木和对面墙钉上的一枚钉子上,形成一个简易的隔断。然后,他将那两块蓝布抖开,挂上竹竿。
布帘垂落,发出轻微的“哗啦”声。
这声音不大,却像一道惊雷,清晰地划破了本就脆弱的空气,也将这间不大的屋子,泾渭分明地隔成了两个世界。
帘子这边,是土炕,是她。
帘子那边,是木箱(即将成为他的床),是他。
一道粗布帘子,隔开了物理空间,更宣告了心理上不可逾越的鸿沟。
秦笙看着那微微晃动的蓝布帘子,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、几乎算不出的弧度。很好。这比任何言语都更直接地表明了态度。他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,迫不及待地要划清界限。这正合她意,却也像一盆冰水,浇熄了她内心深处最后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、极其微弱的、关于“或许他也……”的荒谬火星。
沈凛挂好帘子,似乎松了口气。他转过身,看向还站在原地、面无表情的秦笙。昏黄的烛光下,她穿着那件褪色红袄,身形单薄,低垂着眼睫,看不清神情,只有一种过分平静的僵硬。
他踌躇了一下。按常理,或者说,按赵干事那些含糊的“提点”,新婚之夜总该有些不同。但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。面对复杂的机械图纸,他能精准计算出每一个受力点和公差;面对车间里的技术难题,他能熬上几个通宵找出解决方案。可面对这个突然被安排进他生命里的、沉默而陌生的女人,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措和……麻烦。
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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