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)
怀孕的确认,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,表面上波澜不惊,内里却彻底改变了水流的方向。
秦笙没有声张。在这个年代,怀孕初期并不兴师动众,许多女工都是显怀了才渐渐被人看出来。她只是变得更加沉默,更加注重休息,在食堂打饭时,会有意多打一点能下咽的菜,尽管那需要消耗更多宝贵的饭票。孙班长似乎察觉到她近来脸色更差,偶尔会少派给她一台机器,让她“悠着点干”,语气依旧严厉,却隐隐透着一丝过来人的体谅。
沈凛那边,毫无动静。他依旧早出晚归,大部分时间待在厂里,回来也是倒头就睡,或是对着图纸冥思苦想。那晚试探之后,两人之间连那点基于“室友”责任的、微弱的交流也近乎断绝。他或许根本没注意到她身体的变化,或许注意到了但觉得与他无关——毕竟,他们连真正的夫妻都算不上。那道蓝布帘子,隔开的不仅是空间,似乎还有他对这段婚姻所有可能的关注与责任。
秦笙不在乎。她甚至乐见这种彻底的漠视。这给了她更大的自由和隐秘的空间。
她的计划,在确认腹中生命存在的那一刻,就进行了冷酷而务实的调整。逃离的长期目标不变,但短期重心必须转移到为这个意外到来的小生命和她自己,积累更多实实在在的生存资本上。钱和票证,是最硬的通货。
机会,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。
起因是一件旧工装。
挡车工的标准工装是藏蓝色的“劳动布”背带裤和同色短袖工装外套,肥大,耐磨,毫无款式可言,只求结实蔽体。秦笙领到的那套是旧的,膝盖和肘部磨得发白,腋下还有不太显眼的补丁。她穿着嫌大,空荡荡地晃着,更显得人瘦弱。
那天休息,同宿舍楼一个叫周大姐的热心女工(就是那天在水房说她“脸色差”的大妈)来串门,看到她正对着那身工装发愁,便说:“小秦啊,你这衣裳也忒不合身了,干活多不利索。我家那口子在后勤有点关系,要不……我帮你去说说,看能不能换套小点的?”周大姐的男人是厂里车队司机,算是有点小门路。
秦笙连忙道谢,心里却想,换一套,不过是另一套同样肥大难看的工装。而且欠下人情,将来总是要还的,她现在最怕的就是人情往来可能带来的窥探和牵连。
“不用麻烦周大姐了,”她笑了笑,笑容很淡,带着恰到好处的腼腆和节俭,“这衣裳料子还挺结实的,就是大了点。我……我自个儿改改,凑合能穿。”
“你会改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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