启的手稿之中。
这一日,钱龙锡照例前来进讲。课程结束后,朱由检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告退,而是指着窗外那几株在秋风中更显苍劲的松柏,问道:“钱先生,古语云‘岁寒,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’。可见草木之性,各有不同,皆与其所处水土、气候相合。不知我大明疆域万里,南北东西,气候地力悬殊,何种作物最为相宜?可有如松柏之于寒冬,能抗逆增产,活民无数之物?”
他的问题,再次从经义自然过渡到实务,且紧紧扣住了当前农事试验引发的思考。
钱龙锡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窗外寒松,心中感慨这位殿下心思之细、联想之广。他略一思索,答道:“殿下所虑极是。天下物产,确乎因地而异。我朝徐玄扈曾多次上疏,言及闽广之地所产之甘薯,耐瘠抗旱,产量颇丰,可佐五谷。又有海外传来之玉蜀黍(玉米),亦具此能。然中原北地,于此类作物所知尚少,栽种之法亦不成熟,故未能广布。”
又是徐光启,而且提到了甘薯和玉米!这正是朱由检记忆中明末救荒的关键作物。他脸上露出混合着好奇与思索的神情:“竟有此等作物?若能于北地试种成功,广而推之,岂非可活无数生灵?徐大人既有此心,为何不大力推行?”
钱龙锡轻叹一声,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:“殿下有所不知,农事变革,非一蹴而就。新种引入,需反复试种,摸索其性,此需耗时费力,更需有司支持、地方配合。且百姓守旧,未见其利,难驱使其冒险改种。朝廷诸公,关注者多在赋税漕粮,于此等需长远方见其功之事……”他摇了摇头,没有再说下去,但意思已很明白。
朱由检默然。他听懂了钱龙锡的弦外之音:官僚系统的惰性、财政的短视、技术推广的困难,以及变革可能触及的既有利益格局。这些都是横亘在农业改良面前的巨大障碍,非一人一时之力可破。
“先生所言,发人深省。”朱由检语气沉重了些,“可见欲行一善政,造福于民,仅凭良法美意远远不够,还需上下同心,排除万难。”他顿了顿,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是询问,“若有心人愿于力所能及之处,先行小范围试种,摸索经验,待有所成,再图推广,是否可行?”
钱龙锡看着眼前这位目光澄澈却思绪深远的少年亲王,心中触动。他郑重道:“若真有此有心人,且能持之以恒,记录翔实,其所获经验,必是日后推广之宝贵基石。此所谓‘千里之行,始于足下’。”
这番话,既是对朱由检问题的回答,也像是一种无意的鼓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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